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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游宫这时终于彻底屏弃了杂念,心神稳定起来,看起来似乎已经恢复了冷静,只是若是有心人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他的眼神深处仍与平日里有异,向游宫淡然微笑道:“此次我与师弟来万剑山办事,他现在自然也在。”师映川扫了一眼旁边季玄婴手中的琴谱,方才这两人之间的对话他在楼上已经听见了,便点头道:“我对音律不甚精通,你们先聊罢。”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十分自然,是以此间主人的口吻说的,他与季玄婴关系非同一般,若细论起来,也的确算是这里的半个主人。
向游宫还来不及说什么,季玄婴却已道:“……不必了,我很久不曾见你,有话与你说。”他心里怎样想的,嘴里便直接说出来,毫不掩饰其中的亲昵厚密之意,与此同时,一双灿若星河的眼睛望向师映川,面上就带出了笑意,师映川听了还不觉得怎样,但向游宫看到这一幕,却是嘴角微微一僵,有说不出的滋味爬上心头,这段时间他与季玄婴已经渐渐相熟,但季玄婴性情一直都只是淡淡的,几乎与任何人都保持着距离,不苟言笑,可此时看过去,只见季玄婴面色明显柔和了许多,这两人站在一起,一个清冷如水,一个秀色出尘,真真一对璧人也似。
向游宫眼见这一幕,不觉心下微微揪紧,他初时只是对季玄婴的音律造诣很感兴趣,有知音之意,但见面之后,又随着两人之间交往,心中已是不知不觉间对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子生出了情意,虽然一开始就知道对方与师映川是一对情人,甚至还有一个儿子,但师映川当初一走就是两年,杳无音信,前时更是悍然在桃花谷方家做出那等抢亲之事,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加在一起,难免令向游宫生出季玄婴与师映川之间已经走到了尽头的这种想法,自然就有了追求季玄婴之意,但如今看起来却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季玄婴分明对师映川旧情不改,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是一如既往的!
想到这里,向游宫一颗心难以控制地阴沉下去,清逸的眉目间闪现出一丝丝的惆怅之态,他乃是武帝城城主爱徒,无论是天资悟性还是身份修为,又或是品貌气度,都是上上之选,这世间似乎也没有什么他配不上的女子,纵然他如今对季玄婴这样一个优秀男子产生了爱慕之心,对方性情又颇为冷漠,但只要加以时日,想要抱得美人归也未必没有可能,即使季玄婴的旧情人师映川乃是断法宗剑子,身份尊贵,天资非凡,向游宫也并没有什么退却的念头,甚至不惜与其极力竞争,但偏偏现在看起来,季玄婴与师映川两人很明显有两情相悦之态,季玄婴完全没有冷淡责怪师映川的意思,如此一来,自己如果想要介入,后来居上,只怕是十分困难,多半是难以成功令季玄婴移情别恋的……想到这里,向游宫心中百转千回,其实之前他一直都隐隐希望这两人之间彻底断了旧情,自己就可以从容展开对季玄婴的追求,可如今却亲眼见到心上人与其旧日情人在一起,当真是心情紊乱复杂得无法形容。
一时间向游宫心中轻叹一声,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心乱如麻之余,却还要云淡风轻地道:“季公子与师剑子久别重逢,想必有许多话要说,如此,向某便不打扰两位叙旧了。”他借着说话之际,心中已经渐渐平静下来,语气也从容明朗,不露半点端倪,但也正因为这样,在流利地说出这番话之后,向游宫也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好象都随着一字一句而流失出去了,这时师映川笑了笑,浑然不知向游宫此刻心中的挣扎,只道:“那么,我也不留向公子了。”向游宫淡淡而笑:“剑子客气了。”说着,神情自若地向季玄婴点了点头,目光几不可察地在青年手上那本琴谱上轻轻一扫:“……季公子,告辞了。”
一时师映川亲自送了向游宫离开,等他再回到小楼时,季玄婴已经不在原处,早已回到了楼上,师映川走上二楼,来到刚才的那间房外,他掀帘进入里间,正想说话,映入眼帘的情景却让他稍微呆了一呆,只见室内被午后暖洋洋的光线充斥,带出一股子慵懒随意的感觉,季玄婴倚坐在一张软榻上,单手支颐,另一只手则拿着那本琴谱在看,眼帘微垂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但真正映入师映川眼底深处的,却是青年此刻随意自然的状态,季玄婴那双青色的丝履被放在地上,袜子也没穿,露出一双雪白光致的裸足,他神情是罕见的懒散,外面的长袍已经脱了,只穿着贴身的青色交领中衣和一条同色的薄裤,如此一来,上好的料子把优美收束的曲线勾勒得纤毫毕现,其实除了双脚之外,其他的部位完全没有露出,可就是这样遮掩之中仅露一点雪白赤足的样子,才更加让人呼吸急促。
此时季玄婴这种打扮状态是非常私人性的,唯有在至亲眼前才可以如此,若是在外人面前的话就显得十分失礼,他头上的玉冠已经取了下来,黑瀑般的长发披散下来,衬着青色的中衣,又露出修长雪白的颈子,整体给人的感觉就是清冷,但偏偏又有着令人心脏几乎停跳的魔力,以师映川的眼力甚至可以看到青年微露的锁骨,那种优雅的弧度让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任他如何自持,向来不是那等好色之人,但一时间也不禁心中微荡,就这样止步在门口,目光怔忡,看着软榻上正捧着琴谱的青年,不发一言,不过下一刻师映川就眉头一跳,眼神立刻就恢复成了之前的清明状态,他很快调整了心情,目光一片犀利,这时季玄婴见师映川进到房中,便抬起了头,顺手放下琴谱,身子却不动,移过去看向少年的眼神也是淡淡的,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波动,说道:“……过来坐。”说着,两条伸展开来的修直长腿便稍微移了移,为师映川腾出了一块地方,其实这张软榻不小,足够上去三四个人,季玄婴这么做,显然并非榻上地方太小,而只是因为他要师映川坐在靠近自己的位置而已。
这话听得师映川眼中波光微动,这种颇具亲昵味道的言语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了,不过既然见季玄婴这么说,师映川也不矫情,便直接走了过去,在青年为他腾出来的地方坐了下来,脱鞋盘膝坐好,如此一来,彼此之间这样的距离就是过于亲近微妙了,不过以两人的关系,连孩子都有了,再如何亲近也似乎都是理所当然,这时师映川与季玄婴两人的呼吸声都是轻微得若有若无,师映川忽然间就因为刚才自己的呆模样而哑然失笑,自己又不是没见过美人,怎的却这般不济?一时正要对季玄婴说点什么,却忽然有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了过来,莹润如白玉一般,这只手很自然地伸到师映川面前,然后覆在了师映川正放在膝间的右掌上,同时就见季玄婴唇齿微启,平平淡淡地说道:“……这两年你在外面的时候,我很是挂念你。”
说到此处,季玄婴一对灿若晨星的明眸已经盯住了师映川的面孔,那眼内灼然如火,其中所包含着的东西当真是纷繁难以辨明,但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明亮,师映川心中一动,垂眸看了一眼正覆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手掌,只觉得对方的体温透过肌肤传递到了自己身上,彼此交融在了一起,他心中若有所感,虽然季玄婴这个人一直以来给人的印象都是颇为淡漠的,就连刚刚对自己这个情人说‘挂念’时的语气也平淡得好似白开水一般,毫无激情可言,但是师映川却能够感觉到对方所传递出来的情意,这个人,是当真在挂念着自己……心中这样想着,手上便下意识地反掌抓住了青年的如雪手腕,如此一来,季玄婴眼皮一抬,黑眸中光芒微闪,白皙的脸颊浮上一层淡淡笑意,与此同时,师映川收紧了五指,攥住青年的腕子,他微垂眼睑,好象是在组织着语言,半晌之后,才轻声道:“……很抱歉,让你担心了。”
周围的空气似乎软了一软,旋即就在此刻这平和的氛围中融化下去,季玄婴一双眸子越发显得黝黑深邃,他微勾唇角,却是将身体微微倾向了师映川那边,师映川甚至都可以感觉到青年的呼吸轻软地扑在自己的脸上,这时季玄婴双唇抿出一个细微的弧度,伸手抚上了师映川的脸,紧接着又向少年的方向更靠近了一些,他发现对方此刻的呼吸出奇地轻柔,就像是连波纹也荡不起的弱风,季玄婴这时凝神审视着这个虽然还太过年轻,却已经是自己儿子的父亲的人,他看着师映川的脸,心中便是微微一动,直到这时他才真正发觉到这个曾经其貌不扬的少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蜕变成一个丰姿卓越的人物,那明艳的容色,眼中流动着的清波,都是那样的动人,季玄婴说不清楚自己心中是什么感觉,而这时师映川也很敏感地发觉到自己眼前的青年似是有些失神,不过这种状况只是一闪而逝,很快的,季玄婴便收回心神,他脸上的淡漠表情不由自主地减去了许多,相对地却多了几分恣意,很认真地赞叹道:“你很美,映川……”师映川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面庞,无所谓地笑道:“不过是--唔!……”
话刚说了半截,嘴唇就已经被一个温软的物事堵住,季玄婴整个人已经欺上前来,牢牢吻住了师映川的唇,师映川一怔之下,只是稍稍迟疑了片刻,然后就同样前倾了身子,搂住了季玄婴,那种清凉光洁的感觉令他重重心跳了一下,两人彼此互拥,嘴唇缓缓厮磨不休,季玄婴的吻谈不上什么技巧性,彼此接吻之际,却听青年唇齿间溢出一丝声音:“……川儿,我喜欢你!”
这是一声模糊的低语,然而师映川的反应却很明显,他身体微微一震,五指顿时用力抓紧了季玄婴的腰身,此时师映川只觉心中动荡不休,他想到在过去的两年中,季玄婴究竟是怎样独自抚养着他们的儿子,而自己却不在他们父子二人身边,思及至此,不知不觉中师映川再也克制不住从心底涌出的复杂情感,有些不能自已,他拥紧了季玄婴,一面承受着对方的亲吻,一面轻叹道:“真的很抱歉……”事已至此,已不需过多的言语,互相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意,两颗年轻的心从未如此贴近过,是前所未有的契合。
良久唇分,季玄婴白皙的脸上多了几许红晕,他端详着师映川被唾液沾湿的唇,忽然脸上就渐渐露出笑色来,然后再一次在少年的唇上吻了一下,这才语气肯定地说道:“……看来你也在想着我,可对?”师映川微微一笑,即使方才与季玄婴亲昵了一番,但他现在却似乎是恢复了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道:“我想着你,也想我们的儿子。”季玄婴闻言,难得展颜笑了起来,他再度将师映川拥入怀中吻了吻,半晌,才松开了师映川,道:“你我之间在一起是为了彼此感到愉快,而不是互相束缚,所以我不会和你一起住在断法宗,而你想必也不可能留在万剑山,既然如此,你可以在离开的时候把平琰带走,等过一段时间再送他回来。”
师映川下意识地拉住季玄婴的手,道:“我会在这里停留几日……”季玄婴却打断了他的话,目光笼罩在少年脸上,徐徐道:“映川,那位方姑娘,现在可是在白虹山?”
☆、一百一十五、情敌
季玄婴轻倚着身后的软垫,目光有若薄纱一般笼罩在少年的脸上,徐徐说道:“映川,那位方姑娘,现在可是在白虹山?”这话就像是他的性格那样利落直接,青年一边说着,一边坐直了身子,上身笔直,两手也轻描淡写地搭在了自己的腿上,他是一个如此出色的美男子,无论是做出什么样的动作,都会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与此同时,季玄婴看了看师映川,眼中闪过一丝打量的光彩,修眉轻扬,这是一个相对来说很鲜明的表情,对于季玄婴来说,已经算得上很具有风情了,完全不妩媚勾魂,却偏偏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爽直犀利味道。
师映川见状,脊背微挺,然后又松了松,似乎想说些什么,不过话到嘴边的时候又咽了下去,只因在面对季玄婴这样的人时,往往是不必多言的,这时季玄婴手上却忽然又拿起了先前放在一旁的琴谱,伸出修长洁白的手指随意翻动着,就好象刚才说的只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似的,然而在师映川所不注意的地方,在那黑鸦鸦的发瀑之后,那一对幽深冷清的黑眸却似乎正光芒烁动,其间冽冽之意令人不敢轻犯,那淡漠的黑眸微微波动之间,唇边露出一丝玩味的笑色,这时两人的身影被透过窗纱照进来的阳光扯出来,在地上拖得长长的,看起来仿佛在相依相偎,不曾分离一般,师映川心下一波,平静道:“是,她现在住在白虹宫。”
“这样……”季玄婴漂亮的眼睛看过来,任他有多么沉稳,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中也还是一动,那目光犀锐而稳定,丝毫没有染上俗世里的浊彩,他的目光一触到师映川的双目,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却慢慢熄灭了,再次恢复了透彻清冰的样子,青年就仿佛与师映川心有灵犀一般,虽然师映川有很多话没有说出口,但他却好象能够读懂一般,一时间微微一叹,神色漠然依旧,然而那一双原本清冷的眼睛里已是波光粼粼,语气轻淡地道:“住在白虹宫么?那里是你的寝宫,而她……应该还不曾嫁与你罢。”刚说完,季玄婴似是察觉到了自己的些须失态,于是很快便又微笑起来,再说话时,那语气已不是刚才的口吻,而是符合一个情人的身份,师映川只听到他以一贯的语气说着话:“……抱歉,我似乎有些失礼了。”
师映川自然不知道季玄婴的心思,只觉得青年的眼神似乎是温和起来,此时正看着自己的那种眼光虽然深邃不见底,不过其中却有着一丝淡淡的暖意,那种若有若无的笑容就好似晨光冲破云层,明亮而灿烂,使得师映川早已剔透无尘的道心也下意识地微觉震荡起来,只可惜这样的感觉只有短短一瞬,季玄婴清婉空灵的眼中再次一动,已隐隐有剑色充凌,一眼看去,只觉月寒光冷,令人不敢迫视,师映川打眼瞧去,只见季玄婴神色淡淡,并无特殊之意,神情气度之间自有一种从容,这种态度上的变化是非常微妙的,师映川见状,他是那种感觉很敏锐的人,心知若是自己当真以为对方刚才是在道歉,那才真的是傻子,想到这里,呼吸只是稍顿,便说道:“这件事是我的问题,我做得不妥,想必前时我在桃花谷的事情你已经听说了……”师映川说着,季玄婴已微微侧过脸去,瞥了墙上的画一眼,然后淡唇微勾,算是笑了一下,有幽幽清音自唇中溢出:“是啊,这件事情传得沸沸扬扬的,我自然是听说了。”
这话一出来,反而是师映川似乎被勾起了什么心事,眼下两人之间的这种气氛,这种交流,实在是感觉很直接,不过还没等师映川有什么动作,季玄婴的手掌忽然伸过来轻轻一揽,便将师映川的一缕鬓发挽在了手心里,师映川任他把玩着自己的头发,只是安静地看着而已,季玄婴身着素衣素裤,朴实无华,衣裳针脚细密,做工精良,极为合身,更衬得他身姿动人,黑瀑也似的乌发松松披散,即使是再正经不过的君子,见到这一幕只怕也觉得心中一动,师映川被这种微妙的气氛所摄,一时间只是静静看着青年,目光深深凝望着对方,并不移开分毫,季玄婴把玩着指尖的发丝,唇边露出一丝略显古怪的弧度,这是师映川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这种表情,紧接着,季玄婴忽然起身下地,趿上了鞋,朝着不远处的镜台那里走去。
季玄婴很快就取了一把梳子回来,师映川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他看着青年缓缓走来,目光当中还是变得温和起来,季玄婴回到软榻前,来到师映川身后,然后摸了摸少年的头发,师映川先前是乘坐白雕飞来万剑山的,速度很快,如此在高空烈风之中,头发便不免被吹得稍稍有些乱,季玄婴解开他束发的发带,手上拿着那柄象牙梳开始轻轻替师映川梳理着长发,这般举动是极亲密的,但季玄婴做起来却十分自然,而师映川也没有动,不言也不语,只是微微闭上了眼睛,享受着梳齿在头皮和发丝间穿梭而过的那种舒适感,这感觉让人舒服得几乎不想睁开眼睛,不过就在他似乎合目而憩的时候,许多东西都在脑子里一一被梳理着,却一时间根本不能完全理清,心底好象有一团乱麻,需要一只手来执剑一斩而开。
就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低朗的声音,如同檐下被风吹响的风铃,清脆入耳:“方梳碧……那么,你决定要怎么做?娶她?”青年的声音低沉悦耳,语气一如既往地平和,但表面之下却又多了些格外的什么东西,师映川微微偏过头,睁开了眼睛,此时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照在地上,光斑亮得刺眼,令人有些目眩,他迟疑了片刻,然后道:“我认为这件事情不应该由我一个人决定,你和宝相也都算是当事人,你们有权发表意见,至于我……也会斟酌一二。”
光影摇曳中,身后的男子仿佛并没有因为这番话而产生什么变化,仍然慢条斯理地梳理着少年的长发,薄薄眼睑似垂似敛,将幽深如古井的双眼半掩住,季玄婴一面为师映川梳着头,却只觉得心中动荡不已,并不似他表面上那样平静,此次他与师映川重逢之后,才更加明白了自己的心情,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少年的影子就已深深刻在心底了,曾经他只是因为要斩去心魔才生出了与师映川相好之意,但这心思却不知在何时就悄悄变质了,少年的影子已经很难在心底被抹去,当初师映川决然离开,他并不是不恼的,然而后来每当想起对方,心中那丝情意却并没有变淡,即使在前时得知桃花谷一事之后,这种感觉也没有改变……一时间季玄婴的目光忽然有些深沉,大道无情,日后自己想要攀登武道颠峰,也不知会不会需要将种种牵绊都挥剑斩断,也许会,也许不会,谁又能够真正说得清楚呢。
不过纵然此刻心思百转,连心神也有片刻的失守,不过季玄婴毕竟是心志极为坚定之人,稍一凝神便清醒了过来,他消去心中种种念头,将师映川梳理好的头发用发带重新扎起,然后伸出手臂缓缓地抱住了少年,清爽的气息立刻就将对方环绕起来,紧接着线条优美的下巴也搁在了少年的肩上。这种举动是相当亲昵的,不过就两人的关系而言,也很正常,于是师映川便下意识地微微后仰,他能够很清楚地感觉到这个拥抱并非是单纯的亲近之举,而是有着别的什么意味,与寻常的亲密是截然不同的,不过到底哪里不同,他又一时间说不上来,这时季玄婴也没有说话,没有格外的动作,只是保持着这个亲昵的拥抱姿势,此时此刻,一个念头再清晰不过地从心底涌了上来,迅速充斥了整个胸腔--这个人,是平琰的父亲啊!
室中一片宁静,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拖得长长的,半晌,季玄婴忽然动了动,却是低头向下,在师映川的脸颊上轻轻一吻,师映川似乎轻叹一声,仰起了头,两人就此双唇相贴,浅浅厮磨着,紧接着师映川干脆身子越发向后靠去,直接倚进了身后的青年怀中,而青年亦是将搂住少年的手臂更用力了些。
良久,彼此唇分,季玄婴伸手抹去两人嘴角牵出的暧昧银丝,此时他不知为何,心情有些莫名地欢跃了起来,道:“……平琰问过我,他爹爹在哪里,我总是不能给他一个确切的答复,往往只能含糊过去,今日却是终究能告诉他了。”师映川似乎有些感触,不过他很快就抬起脸来,眼中光芒微微,有些热切,也有些期待,一面向季玄婴怀里倚得更彻底,这时师映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仿佛多了一丝伤感的意思,不过想了想,他终究只是一声轻叹,没有在季玄婴面前露出柔软迟疑的一面,只道:“琰儿很可爱……”
季玄婴飞扬的眉梢微微一动,眼中尽染清霜,却在嘴角勾出平和愉快的气息,令人看了也不禁会心一笑,他淡淡说道:“琰儿他很像你。”青年说着,伸手拂开师映川的额发,再低头吻了一下对方光滑的脸蛋,嘴角的笑容越发生动起来,他平日里即使有露出笑容的时候,大多数给人的感觉也只是嘲讽或者不屑,但此刻的这个笑容却很真实,师映川一仰头,正好望见了季玄婴的眸子,那双黑眸清澈幽深,比夜色中的星子还要璀璨,面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这样的笑容如果青年愿意展露出来,就可以让所有人为之沉醉,师映川心中一动,已经再没有离开对方的想法,此时季玄婴与师映川目光一触,不禁蓦地展颜而笑,在这一刹那,笑容越发灿烂,也越发惊心动魄,光华尽显,甚至让师映川有些看呆了,不过这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师映川立刻便收敛了心神,唇边漏出一缕轻笑,他抬手抚上青年的脸,感慨道:“两年没见,你好象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和以前一样……”季玄婴接话道:“……你却是变了很多。”
“至少这副模样比起从前来说,确实是好看了不少,不是么?”师映川抽抽嘴角,又笑了起来,在青年颊上摸了一把:“只是……你不喜欢?”季玄婴雍容清涟的面容雪白中透着淡淡的血色,低头认真地审视着师映川的面孔,少年的相貌有些雌雄莫辨,隐隐透着柔美,季玄婴又不是现在才第一眼才见到,但此刻看起来,胸口却莫名地有些热,不过,即便是在这样暧昧又温馨的时刻,季玄婴的脑子里还是有着一线清明,也正是如此,他才能够以平常心看待着怀里的这个人,微笑道:“……不,我很喜欢,你很美,确实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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