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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你的意思是说我对待你就像唬弄一个傻瓜。”
他:“再确切不过了。谢谢。”
她:“请问现在几点了?”
“三点二十整。”罗斯梅尔看了看表,骗她说,“你得再喝一杯,我已告诉侍者再给你来一杯。”
她:“你喝了吧,我没时间。”
他(失态地):“喂,侍者,一小时前我要的那杯鸡尾酒呢?”他忘了自己,试图站起来,磕绊了几下又坐下,好像筋疲力竭了。“这条该死的腿!我该找根树枝来。那该死的血腥的战争;请愿谅,我失态了……。”
为了满足他的要求,莫娜呷了一口鸡尾酒,然后果断地站起来,“我必须走了。”
她说着,朝着门口走去。
“等等,等等!”罗斯梅尔喊道,“我给你叫辆出租车。”他装起了钱包,蹒跚着追了出去。
到了车上,他把钱包放在她手里,“自己拿吧。”他说,“你知道我刚才是在开玩笑。”
莫娜一声不吭地拿出了几张票子,然后把钱包塞到他的口袋里。
“什么时候再见?”
“当然是我再需要钱的时候。”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他们穿过破烂不堪的威霍肯大街。从地图上看,这条街道位于纽约,就像海王星上的一颗肉瘤。有些城市你永远也不会去,除非在你绝望的时候,或者在夜幕降临时人的思维混乱的时候,还有一些城市,人们从最久远的年代之前就打算永远不在其中居住。在这种时代错误的安排中,除了那些属于一个被人们忘却了的地质时代的动植物,没有什么不正常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在每一个角落人们都会迷失方向,每条街道的名字都拼成米克麦克。
陷入绝望的罗斯梅尔梦想着多彩的战争生活。尽管他只有一条腿,但他还是个律师。他不仅憎恨使他失去一条腿的布彻斯,也同样憎恨他的乡亲。他最憎恨的是他出生的小镇。他恨自己像个酒鬼一样醉饮。他憎恨所有的人,以及那些鸟、兽、树木和阳光。在一无所获的过去中唯一剩下的就是钱,可他同样地憎恨钱,他每天从昏睡中醒来又进入一种反复无常的状态。他做起坏事来仿佛它们是一种日用品,就像大麦、小麦及麦片一样,在他曾经快乐地嬉戏、像百灵鸟一样歌唱的地方,他如今只能咳嗽着,呻吟着,喘息着,鬼鬼祟祟地蹒跚而行。在那场致命的战争开始的那天早上,他是那么年轻,富有朝气,斗志昂扬。他用机枪扫除了布彻斯的鸟巢,又消灭了两个陆军中尉,并且正准备向餐厅开火。就在那天晚上,他躺在血泊里,孩子般地哭诉——他将再不能拥有两条腿了。他像野兽般地嚎叫,他祈祷,叫妈妈来——可这一切都毫无用处,战争对他来说已经结束了——他成了一个牺牲品。
当他再次见到威霍肯时,他想爬到母亲的床上,然后死去,他请求允许他看看他小时候玩耍过的房间。他从楼上的窗户俯瞰着花园。在极度的绝望中朝着花园吐口水。他断绝了跟朋友们的往来,每天沉溺于酒水中不能自拔。时光飞逝而去,他却只在记忆中徘徊。现在他只有一种保护了,那就是他的财富。这如同对一个瞎子说他将拥有一根白手杖。
一个晚上,他独自坐在一家乡村酒吧里,一位女郎走过来递给他一本杂志。他便邀她一起坐下,并给她叫了一份饭菜。他听她讲述着她的故事,渐渐地忘了自己的假肢,也忘记了战争。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爱上了这位女郎。她并不需要爱他,只要被他爱就行。假如她能偶尔来看看她,哪怕只有几分钟,生活对他来说便会重新变得有意义。
于是罗斯梅尔开始梦想来,他忘记了那些破坏了这幅美丽图画的撕心裂肺的情景。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即使是现在他少了一条腿。
现在让我们暂且不谈罗斯梅尔。出租车载着他宛如客轮航行在哈德逊河面上,不停地起伏。就让他在里面做个好梦吧,我们在曼哈顿的海滨还会再见到他的。
在四十二大街莫娜消失在地铁中,几分钟后又出现在谢尔登广场。在广场上她的路线变得飘忽不定。要是索菲还跟在她身后,那肯定很难跟上她。这个村庄就像一个网状的迷宫,是根据早期荷兰定居者的复杂构思而建成的。你常会在曲折的街道尽头与自己打照面。这儿的一切——胡同、小巷、地下室、阁楼、广场、三角形的建筑以及庭院都是不规则的,不谐调的,使人迷惑的,而集这些缺陷于一体的,则是米尔沃基的桥。一些小房子躲在昏暗的、可怕的工厂之间,一直昏睡在只能用“恐怖”这样的字眼来描绘的时空里。那些房屋的正面,那些古怪的街道名字,还有那些荷兰人留下来的小型建筑,到处都留下了朦胧而混饨的已逝岁月的痕迹,而现在则以街道上顽童的尖叫和来往车辆的轰鸣宣告着它们依然存在。最混乱的莫过于这里的种族、语言及风俗习惯了,那些强行进入的美国人已不再是人们注意的焦点,无论他们是银行家、政治家、政府官员、波希米亚人还是真正的艺术家。一切都那么低劣、粗俗、虚假。米尼多奇堡也不比被保护在角落里的监狱好到哪儿去。
在这种情形下,友善的行为极容易发生。每个人都佯称此地是该市最有趣的地方。
这是一个各种人物汇聚的地区,他们像质子与电子般地碰撞,生活的圈子是一个毫无秩序的只有五维的地方。
正是在这样一块天地里,莫娜感觉像是回到了家,并完全恢复了自我。每走几步她都会碰上她认识的人。这些意外的相逢很像蚂蚁繁忙地工作时的相互碰撞。人们用已经能熟练操作的触角来交谈。不知是否有地壳新近升降而影响到整个蚁冢?
这些上下楼梯的跑步,那些致意、握手、拥抱和幽灵般的手势,人们之间的商讨,液体的沸腾和回流,大气的流动,穿衣服和脱衣服,窃窃私语,警告,威胁,恳求以及化装舞会——一切都以昆虫的方式进行,而且快得如同昆虫集合一样。即使在冰天雪地的季节,村子也时常处于混乱之中。从一早起床人们就会感到头痛,就是这样。
然而有时在其中的,幢房子里(只有在梦里才会见到的),生存着一个苍白而胆怯的生灵。通常不知其是男是女,属于契柯夫或阿兰·弗涅尔世界里的人。人们常把这个名字与褐色的头发、拉斐尔式的人物或盖利克式的眼睛联系起来。除了晚上一两点钟,其它时间他很少出门。
莫娜被他深深吸引住了。他们神秘地交往,保持着一种秘密的友谊。她常常上气不接下气地穿过大街跑去送信,好像去买一打白鹅蛋似的。买别的蛋她不会这样。
她常在脑海中想象买一件礼物以给她那天使一样的朋友一个惊喜,有时给他买一台过时的、被烟熏成紫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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