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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青蛙懂地震（第1页）

过了建军节第三天的下午，吕世杰带着吕晓婷，在二号楼的屋山头那里砸沙包，周树海家老大采煤哥跑过来，说，“小杰，你赶紧回家吧，我在街上看到你爸了，抱着西瓜往你家里走呢。”

吕世杰扔了沙包，赶忙带着妹妹一溜烟跑回到家，只看见家里围了一屋子认识不认识的大娘大婶，都在那里嘈嘈着。

吕世杰带着吕晓婷挤到屋子里面，只见到了曲秀瑛坐在床边哭，郑婶周婶在旁边劝着什么，吕世杰喊道，“妈妈，我爸爸回来了吗？采煤哥说看到我爸了。”

曲秀瑛只是坐在床边哭，王丽娟过来把吕世杰和吕晓婷揽到了外屋的角落里，贴着他的耳朵说，“小杰，你悄悄地，不要讲，你爸已经回来了，这么多大娘大婶都来打听那边的消息，矿上把你爸给接走了，记着千万对外别乱讲，就说什么都不知道。”

吕兴全那天确实回到辛屯了，而且是一个人回到辛屯的，因为他是一个人回到的辛屯，矿革委会差点给了他一个脱队和记过的处分。

地震那一夜，他没有住在开滦的局招待所，而是住在学习的苑格庄矿。辛屯来学习的被分成了三个大组，轮流接受课堂学习和现场培训，现场则是分布在两个矿四个工作面上，他那个礼拜在苑格庄现场学习，而他有一位大学同班同学叫李一民在苑格庄上班，到了苑格庄，他找到李一民。

那天晚上，李一民同宿舍的下井，正好空了一张床出来，李一民说，“老吕，你别走了，留在这里，咱俩一起住一晚，好好聊聊”，他就留在了苑格庄。

哥儿俩从毕业后一直没见过，那一晚，李一民从食堂里打了四个菜，拿出了一瓶从老家里带的汾酒，下了班，两人就在他住的小平房里喝，一直喝到晚上快十点，别人家家户户都关灯睡觉。

李一民说，“不能再聊了，咱得熄灯睡觉给国家省点电了，明天还要上班。”

吕兴全讲，“行，我出去解个手咱们就睡。”

李一民说，“我陪着你吧“，拿了个手电带着吕兴全到了外面院子里。

这个时间，外面的灯光已经稀少，李一民打着手电领着吕兴全走到院子墙根，说，”小便咱们就别出去在这里解决了。“

吕兴全应承着看了一下周围，说”你们这里的蛤蟆蛮多啊。“

李一民手电在下边一扫，院子里果然密密麻麻到处是青蛙，脚底下草丛里小路上全都是，一脚下去不注意，能踩上几只。

青蛙也不叫，只是结着队小步小步地往外跳，李一民讲，”原来也没见到过这么多蛤蟆，这也是到了苑格庄这么久第一次见。“

吕兴全说，”我来之前，就听说你们这里现在在闹地震，这么多蛤蟆，不会是地震的前兆吧。“

李一民讲，”我们这里闹地震已经闹了一年多了，李四光都说过这个地方很有可能会发生地震，有些时候紧张一些，有些时候松一些。最近旁边的一个县在传达近期可能有地震，局里和矿上内部辟谣了，传达短期里不会有地震，要说咱们干采煤的工作地方大多都在地震带上，都能预测准，那真的是人定胜天了“，两人又闲扯了几句仍然回房熄灯睡了。

沉睡中，吕兴全猛然感觉到周边整个世界在剧烈地抖动，耳边听着李一民喊了一声”地震了！“

世界一下子混沌无序，伴随着耳边轰隆隆咔啦啦震得头痛欲裂的巨响，只感觉天翻地覆，屋梁屋墙全部倒下又四处飞舞，自己似乎甩到了天上又摔了下来，像面板上被揉搓的面团一样，被巨大的力量任意折叠挤压揉搓敲打，尘土弥漫，睁不开眼，呼吸几乎都已窒息，只能卡在床底和屋梁夹住的缝隙里跟着抖动摇晃。

他感觉时间停滞，火光电石之间，脑海里闪现到老家东面的那座小土山上，他爹坐在地头上抽着旱烟袋，妹妹拎着篮子来送煮地瓜，兄弟在地头间玩耍；又一下转到自己在首都矿院里，同宿舍六个人南腔北调群情激昂地讨论人民日报最新的社论精神；再闪现自己跟曲秀瑛背着行李，从善国县公共汽车下来进到辛屯时，看到的那条稀稀拉拉的街道；还有世杰和晓婷一对儿女在一起玩耍时，笑面如花的脸庞……

身边声音渐渐小了下来，不再有不绝于耳震耳欲聋的轰隆声，而是远处间歇传来的哗啦啦倒塌声，他喊了一声”一民“，没有回应，他心里一沉。

他这时感觉自己头卡在一根木桩和墙的下面，身子可以活动，但大腿有火辣辣热乎乎的感觉，应该被刮到了，他心里又是一紧，不会是大腿动脉被刮破了吧？他沉了一下心，努力把手抽出来，挪向大腿摸了又摸，感觉到粘粘热热的血，但是应该不是动脉被伤的情况，那样他会感觉到血流不止。

他再次喊了一声”李一民“，还是没有回应。

他在学校里学习过井下急救，他把手挪上来把口鼻处清理了一下，往上撑了撑头上的木桩感觉还比较稳固，他心里稍踏实了一下，又喊了一声，”这里有人“，外面没有回应，他就不再呼喊，听着外面不断发出的各种倒塌破碎的声音，只是每隔一段时间喊一下”一民“和”有人“几个字。

吕兴全被救出时，是地震发生的第三天的下午。

他通过周边光线的变化感觉到又过了两个夜晚，地震当天的中午，他就听到了外面来了人，开始的人并不多，渐渐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但显然外面的情况极为混乱。

他是在第二天的时候与外面接上了头，外面的人听到他的呼喊说，”同志，我们听到你的声音了，报一下名字，我们会尽快把你扒出来。“

第二天晚上的时候，他听到了李一民的回应，李一民离自己有七八米远，似乎受伤更严重，前面房屋倒塌把他砸晕了过去，两人说着，”我们的命还是很大“而相互鼓励着，不断地跟外面大声说话，等着外面的人能救到他们这里。

他先被救起的，外面的人把他头上的断墙断木桩都清理了一下，才能把他扒了出来，挡在他腿上的是他睡的床架。他被扒出来后，外面的医生仔细看了一下他的全身，除了大腿大面积刮伤，流了不少血，其它部位有些擦伤淤青之外，竟然没有骨折，基本还算完好。

他连声谢着把他救出来的人们，要跟着他们一起救李一民，人们说你已经两天两夜没吃没喝，没有让他参与，把他安置在苑格庄的轻伤伤员安置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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